这是无比思议的事情，我当时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，我不认为那是幻觉，可也不想用死而复生去讲述。
世界的真实性就那么硬生生地被撕开一个口子，在乱流中不断冲击的是我无休止的迷茫。
我的心脏在疯狂的跳动，泪水被风吹散，前面的视线变得模糊，我调动干涸的喉咙，试图发出声音，可传出的是有沙哑的杂音。
刚刚妹妹的视线与我交错，我分明看见她那如湖水一般的眼眸，可她好像什么都没看到，一瞬间的交汇之后，她依旧望向远方，薄薄的唇瓣紧闭着，似乎在风中犹豫挣扎。
我干咳了几声，清了清嗓子，然后对天上的妹妹叫出了声。
[喂——笨蛋！看这里啊，我在这里啊！]
我相信我的音量是足够的，因为目视起来具体并不是很远，可妹妹无动于衷，甚至姿势都没有改变，身子靠着围栏，双手轻轻搭在上面。
我又喊了几声，我觉得连楼下如果有人的话应该可以听到了吧，可上空与我相距可能就十米左右的妹妹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。
一种不安在我心中扩散开来，我甚至在一瞬间开始害怕这是不是真的只是我的幻觉罢了。
眼前如此美好，真实的景象，仿佛只有梦中才会出现，难道我是在做梦吗？
想到这里，我抬起手用力给了自己一巴掌，疼痛如期而至。
并不是在做梦，可太多太多的异常无法解释，而异像的诞生我并不在意，因为它早在我从医院里醒来的时候就开始了。
倒立的城市。
我呆呆地站在原地，一开始的兴奋与激动随着妹妹的无回应而冷却下来。
心中既有重逢一般的喜悦，但现在却被一种不安的撕裂感所占领。尽管我告诉自己妹妹就在那里，从未离去，只是在一个我触不及的地方，可明明已经如此接近了，为何无法交流？不……她甚至都看不见我。
就和放播放一段视频一样，只不过这视频是如此的生动，但我终究还是一个旁观者，无法去呼唤，也听不到回应。
那既然如此，我是得到了拯救了吗？我还要选择轻生吗？
我随着妹妹的视角看向远方，夕阳开始下沉，血色的光芒洒满全身。虽然是太阳发出的光，但却没有一点温暖的感觉，因为寒冬没有过去，现在依旧是深冬时节。
妹妹在围栏边一直站着，然后突然抬起头，往我的方向看来。
我发觉后大感惊喜，连忙与她对上视线，妹妹的眼神中带着些许的动容与摇晃，嘴巴微微张开，仔细去观察，甚至能发现她的眼角似乎透着晶莹的光芒，在日光的照射下闪闪发亮。
是看见我了吗？
我连忙举起手挥舞，同时呼喊着妹妹，但妹妹只是保持着这样的样子了一会，然后轻轻露出了一个笑容。
这个笑容让我有点失神，很怀念的感觉，往昔的回忆涌上心头，泪水不禁又失去了控制，缓缓地流出。
你能看见我的，对吧？那你就对我说点什么啊，让我再真实一点感受你的存在啊。
可我遗憾地发现，妹妹终究没有发现我，因为她视线的并没有移动，也没有对着我，而是大概在我刚刚准备跳下去的位置，当我四处走动时，并没有她的视线的跟随。
一种巨大的失落把我包裹，我知道我已经不能再奢求什么了，能再次见到妹妹就已经很好了。可我还是不甘心，还是希望能够与她对话，能去摸摸她柔软的脸颊，去触碰她微微发凉的指尖。
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看着，什么都做不到。
妹妹恬静的笑容在空中定格，当我以为一切都要这样继续下去的时候，猝不及防，一个眨眼之后，妹妹的身影突然消失了。
是的，消失了，并不是妹妹离开了那里，因为时间太短了，仅仅就在一瞬之间，妹妹就不见了，天空上那平台的门扉还是关着的，我仿佛还能感觉妹妹的气息，可仔细去看时，妹妹也确实已经不在那里了。
我顿时变得无比慌乱，想要喊出些什么，可喉咙根本发不出声音，紧接的，就是心脏传来剧痛。那种仿佛要冲破一切的感觉，从胸口传到五脏六腑，就连呼吸也变得困难了起来。
我忍受着巨大的痛苦，倒在了天台上，可还是挣扎地翻过身，让我的眼睛可以看见上方，企图从那一片镜像中找到妹妹的身影。
可终究是徒劳，妹妹存留的那一点似有似无的气息也消失了，我绝望地闭上了眼睛。任由排异带来的痛苦肆虐。
没有带药在身上，也没法联系医生，如果症状严重了起来，我是必死无疑的。只能听天由命了。
其实不想死并不是对生命有多留恋，只是对于天上之城中的妹妹还是很在意。
幻觉？真实？
我不明白，我想知道。
知道了，然后呢？没有办法传达自己的心意，只是和带上了VR眼镜一样，去欺骗自己在未知中徘徊吗？死亡和活着那个才是正确的？
想到这里，我不禁变得沮丧，而心脏的疼痛却在慢慢减弱。看来这次我运气不错。
我苦笑了一下，虚弱地站起身。抬起的脚却不知应该往那边走。
是通向坠落的悬崖，还是返回人世的门扉？
短暂的犹豫后，我咬了咬牙，还是从门中下去。
尽管不知道哪个才是真实的，但起码它依旧是不确定的，那我还有去证明它的机会。
走前我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围栏后的空间，我会有从那里坠落的一天吗？
不知道，但最近不会，我还是想……再见见妹妹……
这样的想法支撑着我走了下去，本来准备打车回家，可一摸口袋发现身上没钱了。
[刚刚……全给那个出租车司机了……]
毕竟我也没想到会遇到再见妹妹这种事，从而放弃跳楼。当时只是觉得这样也去会让自己再发挥一点作用吧。
叹了口气，看向周围，还好，并不是完全不知道路，慢慢走应该还是可以回去的吧。
正准备离开时，身后突然传出叫声。
[喂！那边的那个兄弟！]
是在叫我吗？
我转过身，沿着声音来源看去，发现居然是刚刚的那个出租车司机。
他确认了我的样貌后，一路小跑地过来。脸上是焦急的表情。
[兄弟啊，我干这一行的不能这样多收钱呐，你拿回去吧。]
他打量了我一番，让我觉得有点不自在，但这个司机居然会这样在这里等我，那万一我跳下去了，他不就是永远等不到了吗？
我带着一点的歉意，默默从他手中接过钱，说了一声[谢谢。]
他叹了口气。
[小兄弟……你不要想不开啊，你刚刚，是打算干傻事吧？]
我沉默地站在原地，仔细想想当时的状态，和做的事情，也确实容易让人推测出来。
[对不起……]
我不知道为什么要道歉，可话语脱口而出。
司机拍了拍我的肩膀，说道。
[你问我要去最高的楼的时候，我就觉得不对了……太多人在那里跳楼了……]
[您见过很多这样的人吗？]
司机从兜里拿出根烟，点起火抽了起来。
[是啊……有四五个吧……每次遇到这样的人，他们都是一样的状态，一眼就看出有问题。]
[……那您都会在这里等着吗？]
他冲我笑了笑。
[觉得我有点多管闲事吧？不过我确实会在这里等一等，总觉得他们会下来。]
[那有人下来过吗？]
[不……你是第一个……]
他眼神中透露出浓浓的悲伤。
[其他人……从来没有再下来过……我等到的……从来都是噩耗……]
我对于他有些过于博大的仁慈觉得奇怪。
[那您……有必要做到这一步吗？轻生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吧？]
我的话语可能有点咄咄逼人，他尴尬地笑了下。
[我知道啊……呼……可我老婆，从这里跳下去之前，我都没发现她居然会做出这样的傻事……是我平时没发现她的心事……]
他把头别过去。
[从那以后，我遇到能看出来有这样想法的人，就会等等，觉得……这样我老婆也可能会觉得我有改变了吧……]
我听着他语气尾音中的颤抖，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。
而他对我轻轻摆了摆手。
[好了好了，说多了，第一次见到有想开了的……走吧，送你回去。]
他招呼着我上了车，我机械地跟了上去，心中被复杂的情绪填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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